鹊鹊绝赞流浪中

坑品极烂,慎关。

【佣占】彩虹

Summary:

在目睹了爱人的死亡后,被教会追杀的恶魔伊莱克拉克决定去看心理医生。


你有点问题。

对面的医生没有动,眼角撮着和蔼的笑容,与同样堆积在他额头的皱纹一起,露出一种慈祥的容光焕发,但他的眼神却明明白白透露着这个意思,看着克拉克不动作的样子像是在看不听话的患者,整个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。

也许真的是这样,来到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,克拉克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。他对一切的怀疑目光都有了冷漠的应对,有一层坚壳封住了他的行动,感知情绪时隔了层玻璃,毛毛的,只有贴上来的时候才能象征性明白一二。

朋友安抚性地碰了碰他的指尖,克拉克的手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。


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。冒着生命危险,在这样的太阳天出门,克拉克裸露的脸颊苍白得像纸一样。他不在乎身后投下的阴影里藏了多少能置他于死地的银亮杀器,他只是执行了一项很简单的操作,走出来,挂号,走进咨询室,坐在皮沙发上。

一个小时三百元的诊疗费并不算贵,或者其实很贵。三个小时就是一千,够在黑莱尔餐厅包一桌盛宴,够让奈布萨贝达吃得干干净净。念出这个名字时嘴角颤抖然而上扬,他稳住声线,平和地说,我来找您是因为我杀死了我的爱人。

我没有精神疾病,不,也不必做CT。老实说他根本不知道面前的医生叫什么名字,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。是叫伦纳德还是文森特无法影响任何人,医生普通的脸也不值得记忆。

这样说吧,我是个恶魔。

奇怪的是就这样将秘密袒露并没有带来很多慌张,也许他的情绪早就耗尽了。


在很久之前他失眠,夜不能寐从来不让他烦恼,温柔皎洁的月光隐隐地透过窗帘投下光影,带起的绰约的风也如此温柔。夜晚是他的时光,他的披风隐匿在黑色里,萨贝达站在路灯下,和满身鲜血的他拥抱。他想的是幸福的半个生命,但在很久之后夜晚就只剩下了痛苦。

他看见自己的友人在地板上发出兽一般的嚎叫,在剧痛和强烈的反应下回归了最原本的模样,可是他觉得恶魔也会这样抽搐。在午后温顺的地方他尚有余神祈祷,祈祷这只是一场梦,他喃喃地念着,赞美撒旦,赞美耶稣,他的神主不断地从他的思绪中显露踪影,再隐去身型。在尖叫嘶吼的声音中伊莱克拉克恍若未闻,他觉得自己即将失聪,俨然在最深的打击下放弃了思考。

不要。他跪下来看着面前比地狱更残酷的光景。别,不要。

剩下还有个人勉力站着,他的爱人,即使在发作的时候也撑着自己的腰,一同聚会的朋友已经躺在了地板上,皮肤仍被晚霞照的暗橙发红,但性状已不是正常人——哪有这么猛烈出血的正常人呢?

他们的手在身前抽搐,然后就不怎么动了,等到他搞懂了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才明白,剧痛让他们丧失了所有的体力,这已经是最后关头无法逆转的死亡了,可能他离着这一步只差毫厘。

再过多久他都不会忘记,在那间屋子中剩下的人都了无生机,在上午他们还其乐融融地讨论着晚饭的菜样,但现在他已经吃不上饭了,他今后的晚餐,早餐和午餐都没有人做了。

鲜血如溪水流出,从他们的身体里像是河一样涌着,汩汩地向着他的方向,他们的面色也是无法阻挡的青涩,他之前的记忆深刻得像是伤痕,一瞬间他的骨髓就随之消失了,很快地抽离了他的身体,浓墨重彩的颜色混淆了他的视觉感官。克拉克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黑色还是红色,亦或者两者都有,在他面前混合成地狱最本真的模样,唯有刑罚才会在短时间摧毁一个人的内心,让他变得没有任何自控能力。

他眼前的景象是炸弹,在炸毁的一瞬间带走了他的一切,他重要的人,他的视力,还有他的听觉。破片炸到他的体内,让他也随之痛苦出声。

怎么会这样呢?克拉克胡思乱想起来。诚然我是恶魔,是天堂所不容的对象,但与我有关的所有人就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吗?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,他思绪紊乱,混混僵僵,余光中看见自己的爱人还在说话和微笑,忽然感觉到了极端的宁静。

奈布站着就像一棵扎根的树,像他们刚见面一样令人安心,这间屋子从沾上克拉克的血开始就和他们脱不开关系,是萨贝达把他捡回来的,是萨贝达给了他新的生命让他宁可背叛天堂和地狱也要留在这里。

他向前扑去,想要在悲痛之中向爱人依靠,但他敏锐地听见奈布讲话,可靠的男人躯体最后还是落入尘土,坠地的重物发出闷响。伊莱很快就停下,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他,在心中刺耳地尖叫,他的嗓子已经哑了,因此他即使张口,也只能发出文弱的凄咽。


“这不是你的错,伊莱。”

然后他倒了下去,在红褐色的地板上扭曲着肢体,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体内被抽出,空中看不见的血管在一点一滴消耗着他的生命,现在他的模样像是他根本没说过那些话一样。他看起来让人揪心难耐,特别是对于伊莱来说。

他意识到很早以前奈布萨贝达就知道他是一只恶魔,一只愚蠢且弱小的什么都保护不了的恶魔。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伊莱,就像圈养一只金丝雀,把他关在笼子里,然后为他扛下猎人的枪。

萨贝达不会想到他的爱人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无助地祈祷,也空白地愣神,克拉克不明白眼前这一幕到底是为什么,浓厚的潮水似的悲伤将他压垮,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大脑开了个洞,让那些涨潮的感情涌进去,这样他就能逃避被溺死的命运,沉睡。

他想,他妈的教会和他妈的世界。他摔开为了聚餐准备的一箱啤酒,恶魔是不喝酒的,他们没有分解酒精的能力,也没有分解悲伤的能力。


早上没有闹钟,同样没有一个人来叫他,于是克拉克一直睡到了中午。他闭着眼去摸床头的手机,屏幕飞快地闪了闪,只够他看清时间,然后就是关机。克拉克忘记了充电,也忘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,宿醉后的眩晕和疼痛压迫着他的神经。他跌跌撞撞翻出了一板镇静的药,不顾医嘱按了六粒吃下去,等喉咙咽下水后他终于活过来了一点,看着满地的狼藉才感觉不对。

然后他泪流满面,捶打地板大声哭泣,像是第一次见到那些堆积的尸体,第一次感受到痛苦,他同时觉得自己也开始疼了,艳红色的液体糅合进他的虹膜,连带着他的基因也在改变。

等他终于擦擦眼睛,嗓子干涩,他才看清手上那个彩虹形的伤口,是被外物破坏的,而非从体内涌出。

他始终记得那道伤口有多深,自己又是多么的疼痛。


两年之后他的努力奔波终于得到了一点东西,当恶魔朋友告诉他那些毒素和他叛逃时体内留下的从属同一种时,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耳蜗的鸣叫,像是听小骨在耳廓中跳舞。朋友看出他的异常也只能拍着他的肩,用更遗憾的语气说,这种毒对人类是无解的,但对恶魔它仅仅是一道开胃菜,你没注意也很正常。

克拉克勉强在细碎的尖嚎和杂音中分辨出一声“都是你的错”。这些话围绕着他,诅咒似的缠在他的灵魂深处,等到他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就飞速涌出,很快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。

很快他就相信了那些话,并为之付出了代价——沉溺在痛苦和幻觉之中,他似乎在死后看见了彩虹,又似乎在之前的生活中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状态,拥有朋友、爱人和幸福的家,永远。

他深深地自责,为什么他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微,他身边的人类却如此惨痛?


在得知了有关自己的一些事情之后,他缓慢地走出诊室,他似乎的确有点问题,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把正常称作病。伊莱克拉克的身体健康,恶魔在身体机能上有着天然的优势,在一些方面他好的厉害,但是他的医生仍然说他有点问题,当然不是用声带发声:用他的眼睛,他的手,他一切的肢体语言来告诉他,甚至他言语的末端,语气的转折,也不断诉说着这个消息。

等到回答完形形色色的问题,在仪器上做完简单的确认后,他看着朋友和医生期待的目光,张开了嘴。

“我有什么问题吗?”

“有一点。”医生和蔼地告诉他,把手向前放了些。他通过这个动作来拉近他和患者的关系,并且也在告诉他们他值得信赖。

“能治疗吗?”

医生起身打开窗户,晚风灌了进来,到达克拉克身边的时候已经碎成了微弱的气息,从中他闻到了些花的香味,比起浓厚的香精也不遑多让,他好像还闻到了彩虹的气息。

年长的医生叹气,注视着面前碧蓝瞳孔咬着唇的恶魔,恍然间觉得他更像是人类,于是他毫无心理负担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。“不好说。”

他像是任何一个医生一样模棱两可地描述他的病情和治疗效果。“但你要有点信心。”


他脚步匆匆地走着楼梯,连着六阶,再之后是转弯,再六阶。克拉克明白生活还得过下去,但他不明白怎么过,人生还有意义吗?

他仍然住在之前的家里,做着一些兼职,为了简单地维持生活,但他不可避免地痛恨自己,更多时候他的的大脑被两种不同的思想占据,在这样忙碌的时刻,他乱糟糟地把一切的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。

他看见家门,拿着钥匙往左边扭,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,他熟悉一切的节奏,而这是属于曾经住在他家的所有人的,他们早就和亲人一样。

他还没开门,家门就从内打开了,撑着门的玛尔塔向他抱怨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,她的头发上掠过彩虹似的幻影,来不及思考和回忆,他就控制着身体走了进去。

没人做饭,伊莱小声埋怨着走进厨房,他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只觉得内心安定了下来。玛尔塔在和诺顿威廉玩梭哈,这种全靠运气的赌博游戏很能打发时间,薇拉站在厨房门口向内喷了点新调制的香水,笑眯眯地问他好闻吗。奈布的声音也在,他走进厨房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,和厨房里飘散的温度一模一样。

然后奈布走了出去,等伊莱端出自己做的饭,摆好了盘子,他才感觉到有什么问题。他手上拿的菜,桌上摆的盘子,放的刀叉,全部都是一个人的。

只有一个人。克拉克茫然着看了看四周,之前那些声音和景象全部都是幻觉,美味的饭菜冰凉了下来,他抱着头苦笑了一下。

也许,我的确有什么问题。克拉克想。


唯有一个晚上他没有见到彩虹,也只有他在痛恨自己的时候才会短暂地忘掉彩虹,那些色彩斑斓的美丽风景印在了他虹膜的深处,与其中的深色相融,他无时无刻不在看着彩虹。

伊莱放弃了进食,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多摆了几副餐具,看了看表,四点三十分,就剩他一人紧紧抓着回忆不放,再也没有和他同样珍视亲人和回忆的人能和他感同身受,他的情感也和之前感受到的悲伤一样流失了。


四点五十分他站起来,从这间屋子走出去,去做咖啡厅的兼职,地址在巷子的尾端,但如果换个方向走进来,你说它是顶端也无所谓。

等到他走到门口听见风铃声,克拉克才掩饰性地摸了摸尖角,仿佛是刚戴上去那样,随着他的动作,泛着温润光泽的角开始变得干枯僵硬,像街边最朴素的头饰。

制服的扣子是很久之前奈布帮忙缝上去的,他看着廉价的带着磨砂质感的塑料纽扣,忽地陷入沉思,他见过比这更凄惨的时刻,混杂的嚎叫和冷硬的手指,在指关节呈现青灰色的时候他们冷寂的侧脸,但没有一刻这样触动他,柔和如水。

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失去的远比想象中多,但下一个瞬间他又开始质疑自己的想法,他真的失去了什么吗?

门外传来闷闷的叩击,他才缓过神,发现自己摩挲着那枚纽扣很久,于是他关上放衣服的柜子,整理了一下领口走出去。

干活的时候能够忘记一切,从情感上来讲克拉克还是愿意做这份工作的,这家咖啡店的位置有些偏,若不是熟客,基本上没什么人。

劳动是他抛弃痛苦的道路,他借助这些让自己得到安宁,他的医生这么建议。


在他第二次踏进诊所的时候,克拉克不可避免地感受到焦躁,因为他将要治疗自己,他敏感地抗拒着这一切。

到他的手上是一张薄薄的单子,上面清晰罗列着他的感受和症状,他不止一次想也许他在经历一场噩梦,然后在这个想法中沉浸,在恐慌和不安之间沉浮。而他又始终不得安心,因为他也明白再没有一个给予他的怀抱。

通过医生的眼睛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爱人,从某个角度来讲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熟悉,两种不同的感受挤在同一张脸上,没有任何属于他的幸福。

医生仍然以沉静轻柔的目光注视着他,羽毛似的拂过他的背脊,他闭口不言,任凭自己沉浸在世界中无法自拔。

“你会好起来的。”这次他的说辞也没有多大改变。


他安静地坐在咨询室外,他心想最重要的还是奈布萨贝达。如果说朋友的死去让他痛苦,那萨贝达的离开就让他绝望。他绝望地听见精神支柱崩塌的声音,有细小的尘土钻进他的眼睛里,那双瞳眸的颜色加深就是萨贝达的眼睛。克拉克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直接或间接地来源于萨贝达,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,维系他的绳子断掉了。

伊莱克拉克永远记得奈布萨贝达把他捡回来的夜晚,他像一只小蝙蝠蜷缩在男人的怀抱里,还试图用尖牙咬他精壮的裸露的小臂。萨贝达的脾气不能说好,没把自己撂在地上或许是神秘力量作祟。

他把克拉克接回了大学朋友们一起住的房子,在朋友们的打趣中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。奈布萨贝达是值得被爱的,他是黑暗中也能捅破天去迎接阳光的植株,最后竟然会为了黑暗去死,克拉克想这真是无比讽刺。

他的意识成了一片和萨贝达瞳色相同的汪洋,在海浪拍打中他只能够不断地溺水,窒息,而没有依靠,没有哪怕一根浮木将他撑起,他之前坐的船呢?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他从未有过干燥安稳的海上生活一样,他再被海浪托起。

支撑他的力道只剩下了海,在刹那间他看见了光,向前走去就是那间魂牵梦萦的屋子,昏暗得如同过往,不一样的是时间点向后挪移,他梦中显现的永远都是奈布萨贝达死去的瞬间,永远永远地停留着。

但这次不一样,室内既没有人也没有光,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门,门外是一道光,伊莱克拉克用了很久才分辨出那是道彩虹,底下托着轻飘飘软绵绵的云。

他向前走,不一会儿他醒来,发现自己在咨询室外睡了过去,手上那道彩虹形状的疤痕露出粉色的嫩肉,腱晦的边缘翻着条缝,隐隐有着愈合的趋势。

End.


马术,发发,没人狙我,心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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